影旁是灯，灯上是夜，夜下无人。
  只有他，在孤寂的马路中间茕茕又孑孑，落叶在头顶翩翩跹跹不倦。那是哪一年的春风呢还是秋雨他想他记不清了，也是这样簌簌飒飒在耳畔飘飘摇摇，纷纷扬扬在窗外呼啸啊呼啸。
  但那场雨的样子，已经在他记忆的泥浆里被搅浑了。只剩下朦朦胧胧的一片雾气，遮住了他的眼睛，在以后的多少年也无法看清。记忆是会生锈的，以至于后来的经历都覆盖在腐朽之上，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它原本的光泽了。
  后来，雨下着下着变成了雪，他想。他命里的那场大雪，从那个冬天下到今夜这个冬天。雪来的时候是悄悄的悄悄的，刚一回神世界已经失了颜色了。在失色的路上前行，雪花也飘在他的手上额上气管和肺叶上，他的双眼是被冻伤的。
  月落乌啼霜满天，江枫渔火对愁眠。在清冷的空气里他想到一句清冷的诗。月亮是黑夜的眼睛吧，月落了夜就失明了。正像夜下的他，漂泊着的渔火是否才是他踯躅的航向。
  但生活不是诗，诗里的愁绪是古人的。当他站在昏昏黄黄的路灯下，只有他自己的孤独才是在夜河里航行的船。
  船是从此岸到彼岸的手段吗，还是因为没有方向所以漂流。在那场大雪之中，他乘着孤舟在雪上航行在风上航行。他要去哪里呢他不知道，但泠泠御风之时他想，指南针的方向无关紧要。
  此刻的夜里，和记忆的那片海域里一样飘着雪。在灯火之下，这些飞舞着的寒冷的碎屑，像他的沉默一样飘飘荡荡回回转转在空中。柳絮因风，雪影映风。
  于是他撑起了伞，去遮挡天空。不知从何时起他随身带伞。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大雨就会降临或者是大雪，不知什么时候双脚就会湿透或者是全身。
  生活是什么。真实是什么。在没有月亮的浓夜里一切都是虚幻的。在他没有开口的时候宇宙都是孤独的。但正因这一份孤独，让他也尝到世界的味道，原来世界和他一样是苦涩的。
  雪的味道是甜还是苦呢？在无数次它们落下来的时候他没有想过也没有尝过。那场雪在他的记忆里缺失了一个维度，只有寒冷刻骨铭心。他觉得，寒冷是慢慢地几乎是温柔地吞噬他的，跳动的心脏是他对它的唯一反抗。
  仍然是夜。这一夜在他的思想里如此漫长。他想，人不过是黑夜里相眺望的两盏灯火，在有限的目光里，盛下了遥不可及的距离。
  不过，也正是在眺望的时刻，黑夜自己被赋予温度。当他迈出灯影，意味着眺望的启程。在坚硬的水面上跋涉，他不需要地图，只需要星星。
  毕竟，不能总是站在同一盏灯下。一盏灯对应一颗星，无论前面是哪个方向，不变的是星星的低语落雪的回音。
  以及，只要时间还与他一样正在前行，他知道，灯会熄灭，雪会消融，再漫长的黑夜也总会有它的黎明。
2019/7/13
2020/2/28完稿
  翻出来很久以前写的絮絮叨叨的残篇，搜肠刮肚总算写完了它，突然想到或许可以放在博客上。虽然尽是些胡言乱语，但自认为笔法上还有些模仿余光中老先生的味道。
  一直以来这些自言自语只有我一个人看过，不过文字是用来表达的，假如只有书写者能够与文字会面，不也就失去意义了么。虽然这是技术博客，不过偶尔夹带一点私货，即便不大入格，只要能有几位读者能够坚持读完甚或莞尔，那也未必是件坏事。